一
我曾经和一个叫Kristi的加拿大教练学过滑雪,她拿过世界锦标赛的自由式滑雪冠军,多次进入冬奥会前三名。除了授课(学费“只是”普通教练的两倍),她还开餐厅。
相识时,大火刚刚烧掉她此前在惠斯勒经营了数年的餐厅,保险公司没赔多少。数年心血毁于一旦。
Kristi又去一个更远的小镇,在某农场商店的角落开了间小小的甜点咖啡铺,依然信心澎湃,对生活充满期待。
我问她:你生意的愿景是什么?她说,自己学的是营养学,对于健康生活甚有心得,希望能通过自己的餐厅及服务,建立起与人们的联系,将其分享给社区。
那年,我请Kristi以世界滑雪冠军的身份为自己刚创立的一家公司做代言人,她的开价是:一年一万加币。约合五万人民币。
二
有人说谷爱凌的妈妈是“双向套利”,回黄庄补奥数,然后去考斯坦福;在米国学滑雪,然后去中国拿冠军当明星。这是高级了好几层的“跨省高考”。
此说法不对。取长补短,开放合作,其实对大家都有利。
选择比努力更重要。富人也许有更多选择权,但不代表普通人要放弃选择权。家长有规划,孩子有未来。
三
谷爱凌说希望自己的成绩能够让更多人喜欢冰雪运动,她不惧失败大胆挑战,她在夺冠后去安慰哭泣的对手,如此阳光的一面格外真实。
这才是“如何培养谷爱凌”的目的所在,而非去拉高海淀妈妈们的内卷天花板。
要培养这样的孩子,并不需要因为那些“被迅速扒出的谷爱凌父母扎眼的背景”而被吓到。对父母而言最重要的事情,并不受所谓“财富、身份、地位”限制,那就是:
四
滑雪很贵,滑雪也很平凡。滑雪的基本元素,山,雪(水),重力,都是大自然赐予的美好事物。用一个纸板在有雪的斜坡上滑下,是每个孩子都能够享有的乐趣。
让美好的事情成为“标配”,并非是要所有人都能够轻松参加冰雪运动。而是令我们可以感受到运动的乐趣,拼搏的自由,胜负的挑战,让孩子们爱上这个世界丰富的可能性,选择自己的世界。
对平凡的恐惧,对赢家的崇拜,对弱者的遗忘,都可能阻碍“让每个普通人都能分享美好事物”的愿望。
平凡,可以是一种选择。
世界冠军Kristi在小镇上开一间小小的糕点铺,并不影响她对滑雪的持续热爱,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追求。
五
也许我们该以“无用”的思维,来看待体育,看待教育。
实用主义哲学的代表人物约翰·杜威认为:教育本身并没有目的,教育的目的是要使个人能够继续他的教育。
所谓的无目的,是指不因“养成实用目的之效率”,而抹杀儿童青年的天性和当前生活,以致沦为过于现实之目的的附属物。
他由此提出两个教育思想:连续性以及实践中学习(或称为“从做中学”)。其中,连续性指的就是终身教育。
踢足球,滑雪,学奥数,美好事物的目的就是其本身,就是因为“好玩儿”。觉得有趣的人多了,顶尖高手自然会涌现出来。
把孩子的爱好分为有用还是没用,将兴趣分为高低贵贱,这才是贫穷的后遗症,会将孩子的未来囚禁在“稀缺”之中。
六
有些实用主义是追求有用的;
而有些实用主义是放弃无用的。
后者可能同时失去“有用”和“无用”。
七
以“实用”著称的斯坦福大学,追求解决现实世界的真实问题。其本科教育改革的重中之重,是对通识教育进行全面的分析和规划。
该校2012年改革后的分类必修通识教育课程,主要划分为四个领域:
所谓通识教育,和“实用”教育(有时是应试教育),并非二元对立。
在“双减”政策之后的中国,同样如此。
八
更加实用的马斯克,干脆给孩子建学校,采用“项目式学习”。他们推行的个性化学习项目,正是全球教育领域正在积极探索的主题。
也许我们不能像马斯克的学校那样,有条件让每个孩子都可以自己动手拆发动机,但是我们可以让孩子去拆废旧的收音机。
好的教育理念、资源、工具,不该是稀缺的,仅限于条件优越的孩子,而应是可以被复制,触达每一个家庭和孩子。
让美好的事情成为“标配”,就教育而言,如同造车:
也许车分豪华和普通,但是那些基本的配置,尤其是基本的安全配置,应该成为标配,不会因为是入门款车型就取消。
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商业的进化,将有越来越多的“美好事物”变成“标配”。
九
一个农民工思考海德格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反之,一个思考海德格尔的人,去做农民工,也再正常不过了。
就像磨镜片的斯宾诺莎,或是编草鞋的庄子。
“成功”是一个过程而非结果,“成功”的目标也可以是多元化的,也因此可以是“无用”的。
十
何谓美好的教育?除了教育的美好之本身,我脑海中会浮现出如下场景:
你旅行至祖国的某个小镇。晚上,你随便走进一家小酒馆,随便喝酒,随便和老板聊天。
你们聊了苏东坡,聊了康德,聊了足球,聊了滑雪。你说“江上之清风”,他应“山间之明月”;你唱“位我上者,灿烂星空”,他和“道德律令,在我心中“。你俩月下花前醉,诗酒趁年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