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艺女优“被扫地出门的租客越多，我们的生意就越好”

把一位七旬老太太扫地出门之后，硬汉弗朗西斯（Francisco Munoz）再也忍不住了，像个孩子一般哭泣起来。

老太太因为交不起房租，被房东驱逐出门；人高马大，有着深棕色皮肤的美国汉子弗朗西斯，正是前来完成“驱逐”任务的。然而， 偶尔一抬头，看到腿脚不便的老太太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，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是深深的绝望， 弗朗西斯心碎了。

“我想到了我的妈妈，” 弗朗西斯抽泣着说，“今天被驱逐的是她，明天可能就是我。”

不少像弗朗西斯这样的“驱逐者”，来自一个叫做Civvl的平台。在这个可以被称之为美国“滴滴赶人”的app上，房东能一键召唤周边壮丁，过来驱逐租客。

目前，这个平台自称在美国50个州都能提供服务，已经发展了 70多万名“壮丁”。而它也毫不避讳自己“发国难财”的本质，直接把“疫情”和“赚钱”这两个关键词打到了首页上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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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下，居高不下的失业率，让不少美国人本就不宽裕的经济情况，更是雪上加霜。数据显示，1400多万美国人已交不起房租，而其中640多万人已经或即将遭到驱逐——今年1月，随着“延期偿付法案”到期，美国境内将出现一大波“逐客潮”。

这些房客将被推搡出门，他们的生活用品将被无情地丢弃在大街上，不会有人关心他们是否将在零下的天气里，露宿街头；也不会有人关心，他们是否年老体弱，或者带着年幼的孩子。

为了让那些交不起房租的穷光蛋快点滚蛋，房东们各个使出了狠招——有的断水断电，有的换了门锁，还有的房东更绝，直接把整扇门卸了下来。

不过，大部分驱逐工作还是要靠警察来完成。然而，需要“赶”的人太多，警察都不够用了——就这样，共享经济的奇葩代表"滴滴赶人“横空出世。

讽刺的是，“滴滴赶人”上的“壮丁”，绝大部分都是低收入者。受疫情冲击，他们丢了工作，不少人还在为自己下个月的房租发愁；为了谋生，他们在“滴滴赶人”上注册，去驱逐那些境遇和他们一样的人。

无家可归的被驱逐者

律师海伦娜（Helena Duncan）是在办理一个非法驱逐房客的案子时，看到“滴滴赶人”弹出的广告的。这些牛皮癣一样的广告上，还印着很多“励志”宣传语，什么"做你自己的老板“、”理想工作，不用坐班“，“寻找富有激情，态度积极的人”。

“真特么恶心!"海伦娜说，本来是雇佣打工人去驱赶打工人，却还要被粉饰成为了自己的命运而奋斗，这让她直接感到生理不适。而app传递给“壮丁”们的信息，似乎就是“多赶走一个交不起房租的人，你下个月的房租就有保障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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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滴滴赶人”希望吸引到更多“壮丁”

海伦娜表示，Civvl提供的服务，是游走在灰色边缘的。在美国，房东可以驱逐不交房租的房客，但要拿着法院的判决书才能赶人。但如今，部分无良房东在Civvl这样平台的帮助下，可以不走任何法律途径，非法赶人。

更让她担忧的是，“滴滴赶人”并不是小创业公司的发明，而来自一个名叫OnQall的大公司。在美国，OnQall是共享经济领域家喻户晓的“大佬”，开发了法律、家政相关的多款app，这一次，它看上了数以千万计即将流落街头的人。在为“驱逐者”开出最高每小时125美元的工资时，巨头OnQall自己也赚得盆满钵满。

寒风中，被驱逐的房客

“疫情下，这么大的公司入场，不是为了解决问题，而是让‘打工人‘们互相倾轧，然后从中赚钱。”海伦娜说，这让她感到分外悲凉。一些交不起房租的女性还被房东建议“肉偿”

这场规模空前的住房危机中，交不起房租的女性，也成了无良房东们的捕猎对象。

“只找女性租客”、“20-50岁女性租客请点击，租金优惠”……疫情下，类似的招聘广告突然多了起来。而一位名叫伊迪（Eddie）的纽约房东，发布的信息更加直接、露骨：“这次疫情让很多人的生活陷入困境，如果你是一位顺从的女性，考虑用‘娱乐’来替代房租，那么欢迎找我聊聊。”

房东伊迪（左）

当《独立报》的女记者假扮成租客，联系这位房东时，伊迪立刻约她去酒店见面，并让女记者“不要扎头发，尽量少戴首饰、不化妆”，并且还要穿上他寄给她的细高跟鞋。

女记者到达酒店后，这位房东却又让她去空旷的停车场见面，说要先“试一试”，才能判断她是否符合“免租”标准。当时，女记者吓坏了，幸好带着负责摄像的男同事——估计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把”白嫖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之人。

女记者收到“试一试”短信时的表情

路透社报道，疫情下，房东性骚扰房客的案件，翻了三倍；而考虑到不少女性害怕被扫地出门，不敢报警，真正的受害者数量，还远不止此。

但在一些无良房东的逻辑里，他们只不过是提供了一种选择：你可以选择从了，或者立马滚蛋——你看，选择权不是在你手里吗？我又没逼你！一位房东，甚至以“扫地出门”为胁迫，和八位女租客发生了关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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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些受害者中，有独自带娃的单身妈妈；有长期遭受家暴，为了避开丈夫而在外租房的妻子——她们都是最需要安庇之处的人，但无良房东看中的，却是她们的脆弱和无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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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东：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

被驱逐之痛，美国人是有记忆的。

2008年，受次贷危机影响，几百万美国家庭一夜之间失去了他们的房子。每4分钟，美国的街道上就会多出一个痛哭流涕，不知去哪里落脚的人。

《德国之声》还专门拍摄过这些无家可归者。他们中有一些，曾是科技公司工程师这样的体面工作者，如今却不得不住在自己的车上，甚至和流浪汉一起挤在破旧的纸箱里，靠附近餐厅免费发放的过期披萨糊口。

从中产到街头流浪，只需一场疫情

次贷危机下的驱逐，已经被美国媒体称为“大驱逐”，可没想到，疫情下遭受驱逐的人数，规模比次贷危机时还要庞大。《时代》周刊等媒体，已经用“美国正在经历的最大危机”来称呼当下的住房困境。

更糟糕的是，因为没有按时付房租，被驱逐者的信用记录会产生污点，这让他们接下来的租房变得困难重重。此外，疫情依然在美国肆虐，寒冬也让一些城市的室外生存环境，变得无比严酷。这一切都意味着，失去住所，会对人的健康，乃至生命，产生直接威胁——这是和2008年时相比，更残酷的一面。

“停止疫情下的驱逐”

去年年底，在美国多地爆发了反驱逐游行，愤怒的人们高举“驱逐=死亡”、“人比房子珍贵”等牌子走上街头，还和警察发生了肢体冲突，用灭火器等物品砸警车。

另一方面，房东也被视为乘人之危的“魔鬼”，“没有工作，免掉房租”的标语随处可见。

示威者手举标语“免掉房租，不然会死人”

对此，靠收租度日的玛珞（Maral Boyadjian)，却觉得不公平。

家住南卡罗莱娜州的玛珞，有八间房子出租，是个标准的“包租婆”。然而，疫情发生之后，有三位房客从8月起，就再也没有付过房租，却依然住在她的房子里。

CNN对玛珞的报道

“难道我们房东不是通过合法的方式，在赚钱吗？”虽然不否认有一部分无良房东，但玛珞依然觉得很委屈。她说，买房子的钱都是自己和老公辛苦积攒下来的，当别人花钱旅行、买奢侈品时，他们一直生活得很节俭，这才有了现在的八套房子。而就算房客不交钱，她依然要承担房子的水电、暖气等一切开支，如今也是压力山大。玛珞最怕的，就是还不起房贷，失去她的房子，而收租是一家人唯一的收入来源。

“租客是疫情下的受害者，难道我们不是吗？” 42岁的女房东一边抹眼泪，一边反问。

参考资料：

1. https://www.cnn.com/2020/11/16/success/eviction-protection-cdc-order/index.html

2.https://www.cnn.com/2020/12/17/success/landlords-struggling-rent-eviction/index.html

3.https://www.cnn.com/2020/12/11/politics/eviction-risk-protections-expiring/index.html

4.https://www.reuters.com/article/us-britain-housing-harassment-trfn-idUSKBN22X2N7